左轮

这家伙是来嗑冷西皮的。

[残障组(x)]两生骸

_(:з」∠)_

好喜欢黑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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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背上背着三尺长匣的黑眼镜,他以为他能跑得掉?

小唐整整西装,从容地走进了面前那家汽车旅馆,据悉黑眼镜就在这里。四周都已被严密包围,他就是孙猴子,也蹦不出这个掌心。


“啧啧,一把刀而已,犯不上这么大阵仗罢。”黑眼镜倚着窗户,撩开窗帘看了一眼,楼下停的全都是鲁老板的车。他摸了摸紧封的长匣,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小唐带着两名手下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黑眼镜就闲闲地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半点慌张都无。


“黑爷,不跑了?”小唐嗤笑着发问,眼神阴冷地瞟向黑眼镜手边的长匣。


黑眼镜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又是一出狗血剧,“承蒙唐先生惦念,这四下里被围得密不透风,纵是瞎子插翅也难飞啊。”


“黑爷是聪明人,唐某就不跟您客气了。”小唐偏偏头,示意手下把长匣拿过来。


黑眼镜按住长匣,“鲁老板家中藏刀无数,何必非与瞎子过不去呢?”


小唐向前迈了一步,三人围住黑眼镜,“我家老板嗜刀如命,机缘巧合下寻到此刀,还没把玩够就让黑爷您盗了去,不和您过不去和谁呢?”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黑眼镜耸耸肩,将长匣双手奉上。


小唐满意地笑了,结果沉甸甸的长匣,将手搭在了开关上。


盒盖开启的一瞬间,黑眼镜猛地向后一靠,连人带沙发的翻了过去避开了爆炸。


拿着长匣的小唐已死,两名手下都被炸伤,黑眼镜一枪解决一个。


楼下的人听到爆炸声想必已经冲了上来,他吹了声口哨,然后顺着窗户往下看,啧啧,还有不少人留在下面盯梢啊。


黑眼镜略有些无奈地拎出了汽油桶,他并不喜欢汽油刺鼻的味道。


须臾,整个汽车旅馆燃起大火,黑眼镜趁乱脱身。


至于火灾中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牵连,抱歉呐,请把这笔账算在鲁老板头上。黑瞎子毫不在意地轻笑,他怎么可能把盗来的刀带在身边。况且,他黑瞎子会贴身携带的刀,从来都只有那把名为夜游神的匕首罢了。



因为他的匕首,来之不易——


夜色正浓,两条一米八出头的挺拔身影在山头上晃动。戴着墨镜的青年有一双能够夜视的眼睛,他凝视着远处连绵的山脉,然后转头对着穿深蓝色连帽衫的青年低语了几句。蓝衫青年蹲下身,在地上画出了九条脉络。


“下铲吧。”墨镜青年开口,他的声音里永远带着一股笑意。


蓝衫青年点头,两人从背包中取出洛阳铲,着手打洞。他们动作极其流畅,铲子翻起层层黄土,却无声无息。


在默契配合之下盗洞很快就打好了,二人先后钻了进去,身影被连绵的山脉吞没。


荒芜的山头上只余风声蝉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阴风呜咽,墓道里凉飕飕的,蓝衫青年打着电筒走在前头,墨镜青年悠哉地跟在后面。不久便被一座墓门截住了二人去路,蓝衫青年伸出奇长的二指敲了敲,然后卸掉了门上的几个零件。墓门里顿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声响结束后,二人合力推开墓门,只见泛着寒光的乌金箭落了一地,万幸蓝衫青年在门外便触发了机关,墨镜青年笑嘻嘻地吹了声口哨,换来蓝衫青年的一记瞪视。


墓门之后的甬道走了不长便遇到了岔口,两人选择了右边,走了一段之后再次遇见岔口。


“有意思。”黑眼镜轻笑出声,“怕是遇上迷宫了。哑巴,右手定则还是左右交替?”


张起灵不假思索地答道,“左右交替。”


想必大家都知道,遇见迷宫时,每逢一个岔口都选择最右边的话始终是走在迷宫的最外围,这样一路走下去最终可绕行迷宫一圈,这便是右手定则。而左右交替着选择则可以尽快到达迷宫的最中央。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行至迷宫墓道的中央墓室,遇到了此行之中的第一口棺材。樟木制成,造型普通,依此墓的水准,饶是陪葬也太寒酸了。


除非主墓里葬的不是人。


笑着和张起灵对视一眼过后,黑眼镜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张起灵掏出一个飞虎爪勾住了棺材盖,黑眼镜站在棺材侧面,举枪瞄准。张起灵发力,棺材盖被扯了下来,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粽子跳出来,黑眼镜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近棺材,一具尸体躺在棺中,尸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饰物,不过腐化的并不严重,面庞甚至隐隐含笑。乍一看是个凶尸,却毫无动静。怪哉。


黑眼镜利索地用刀子切断了尸体的四肢和脖颈,张起灵走过来,两人合力将沉重的棺材盖盖回原处。


“居然没起尸。”黑眼镜扶了下墨镜,有些疑惑,“难道我们审错了墓势?”


张起灵回想了一下,“没有审错。”至于为什么没有起尸,他也想不通。


黑眼镜耸肩,“算了,没有粽子更好,省力气。开路吧,下一条墓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脚步声极轻。


……


“哑巴。”黑眼镜把玩着三棱刺,毫不忌讳地盘腿坐到那口棺材之上,“这是咱俩开的第六口棺材了,依旧没起尸。”


张起灵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换下一条墓道。”


“啧啧。”黑眼镜摇着头从棺材上跳下来,“一定是你的血太邪性了,吓的粽子都不敢起尸。”


张起灵兀自走在前头,没有答话。



这座墓布下的墓势由北宋末期的一位风水先生所发明。北宋末期山河动荡,灵脉散乱,风水先生在墓中设下一个墓眼,挖九条墓道将四周地脉中的灵气汇至墓眼,故名“九龙夺”。九条墓道内各设有一口棺材,想要去主墓,必先一一做掉这九口棺材中的粽子。曾经有土夫子取巧,点穴之后直接将盗洞挖至墓眼,不料主棺一动,九条墓道内的棺材同时起尸,土夫子被九个粽子堵在主墓中惨死。后人下斗儿再逢九龙夺者皆是按部就班,一条墓道一条墓道的破,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命走到最后。



第七口棺材被开启,依旧没有起尸。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割断尸体的脖颈与四肢。


“诡异。”黑眼镜乐了,“明明布下了九龙夺,却没有起尸,莫非是风水变了导致地脉里灵气散尽?要不咱直接去墓眼罢。”


张起灵摇头,“只剩两条墓道了。”说罢准备去第八条墓道。


“歇会吧。”黑眼镜拍拍棺材,示意张起灵也过来坐,“连续通了七条墓道,饶是你的发丘二指,拆了这么多机关也该受不了吧?”


张起灵想了想,坐到了黑眼镜身边。


“给。”黑眼镜从包里摸出一管药膏,“这是黑爷我从陈皮阿四麾下的华和尚手里骗来的,你也护理护理你那值钱的发丘二指。”


张起灵接过药膏,涂抹在手上凉丝丝的,的确是好东西。


闲下来的黑眼镜开始打量壁画,他摸着下巴开口道,“这看起来并不是个油斗儿,难道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张起灵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两人休息了十五分钟,继续前往下一条墓道。


墓门一开启便有巨斧从空中垂落,地面上刀刃林立。


第八条墓道遇上的机关名为“垂斧”,墓顶悬着无数链斧,在墓门开启的那一刻齐齐落下,斧头不仅做伤人之用,也在砸中地面那一刻触动地面上的机关,地面上立时窜出一排排半人高的刀刃。早期的土夫子们大都通过墓道内垂下的一条条链子通过设有垂斧的墓道,不过墓道冗长,不慎掉落便万刃穿心。


眼下这机关距今已有八百余年,有些链斧因腐朽之故在多年之前就掉落了,有些链斧则锈在了墓顶,尽管墓门被开启却依旧悬于空中。而今这地下的刀刃皆被砸了出来,空中的链子却有些不够用,一条条链子间隔太远,又不能大力晃动,若是晃的太狠将这历时八百余年的破链子晃断了就不妙了。


“有难度啊。”黑眼镜笑着感慨,“当今也就老九门中的解家人能毫发无损地从刀刃上走过吧?”


张起灵沉吟片刻,开口道,“铺桥。”


刀刃如此密集,穿行不能,唯有从刀刃上面铺桥而过。


黑眼镜无奈地叹气,“墓道这么长,铺桥可是个体力活,哑巴,这墓里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费力?龙脊背?”他邪笑一声,“小心到时候黑爷我做了你独吞。”


张起灵不语,发丘二指对着墓门发力,硬是掀了两块巨大的青石板下来。


黑眼镜抬起一块青石板,铺到了半人高的刀刃上面,然后撑着张起灵的肩膀跳了上去。张起灵将另外一块青石板递给他,黑眼镜将这块青石板铺到前方,迈步走过去。


之后张起灵也跃上了黑眼镜所在的那块青石板,随即两人抬起之前那块青石板,继续往前方铺。


如此耗费了四个多小时两人才抵达墓道的尽头,黑眼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着手开馆。


没起尸。


黑眼镜啧了一声,墓的位置分明是按九龙夺的布局设下的,怎么可能不起尸?这墓……不对劲。不过邪门的墓更能让他觉得兴奋,更何况他也很好奇这墓中有什么能让哑巴张非来走这么一遭。


转眼已只剩下最后一条墓道了,气氛越是压抑紧绷黑眼镜越是爱笑,张起灵抬眼看他,“瞎子。”声音里有点警告的意味。


“Ok~Ok~我不笑了。”他托了托笑歪的墨镜,做了个捂嘴的动作,然后声音闷闷地从掌心下冒出来,“不过我明明没笑出声来啊,这样你也觉得被打扰?”


张起灵将视线从黑眼镜身上挪开,他其实并没有被打扰,只是对方笑容总是令他分神。



第九条墓道内封有无数虫冢,所幸有张起灵开路,他的血一出,百虫不侵。黑眼镜笑吟吟地走在他身后,“你这样怀有一身本事的人竟然会失忆,这于你本人真是一种折磨。连我这旁观者都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九棺被开启时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张起灵都蹙了眉。


没、起、尸。


九龙夺,九尸护,而今这九条墓道都被破了,护墓尸却都安安祥祥躺在棺中。


张起灵与黑眼镜对视一眼,后者带着笑意开口,“看来真相只能到主墓里去挖掘了。”



主墓被九条墓道以环形围在最终心,还要比九条墓道深许多,两人决定原地休息一阵子之后再向下走。


“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黑眼镜哼哼唧唧地念叨着,他明知该句中的“大坟”在古代是指大堤而非坟墓却毫不介意。


张起灵原本在闭目养神,被对方吵的心烦,顺手抄了一块压缩饼干砸过去。


黑眼镜侧身躲过,嬉笑道,“张爷好身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张起灵似是懒得再理他,靠着石壁微昂着脑袋望向了墓室的顶层。黑眼镜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点了根烟叼着,最终又躺到棺材盖上去了。


“哑巴。”沉默一阵之后他忍不住再次开腔。


“……”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黑眼镜继续道,“这墓是个兵器冢?”他从壁画中看出了端倪。


张起灵点了点头。


“哈?”黑眼镜叹气,“一个干巴巴的兵器冢你拉我一起下来做什么?”这种墓鲜少有油水可捞。


“你比较闲。”


黑眼镜讥笑两声,“下回你再找我搭伙下斗儿我就冲你收费。”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要去搭吴三省的那条线了?”


“考古队的那张照片里有他,我的过去可能同他有关。”


“也罢。”黑眼镜挑起一抹笑意,“等出了这斗儿我去和华和尚联系一下,由我出面和他的人夹喇嘛陈皮阿四就不会到处找你了。”


“瞎子,你和我一起。”


黑眼镜摇头,“虽说一直打着单干的名号,但也同陈皮阿四的人夹了不少喇嘛坑了他们不少明器。他容咱俩蹦跶到现在还不是看好咱们的身手。要是一块跳槽到吴三省那里,嘿嘿,他肯定得做掉你我。”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兀自笑弯了腰,“说起来陈皮阿四还是咱俩媒人来着。”


张起灵默然,的确是在和陈皮阿四夹喇嘛的过程中认识了黑瞎子这么个祸害。



休息够了便动身寻找主墓,第九墓室的左右分别有两个耳室,二人分头行动。


张起灵站在左侧耳室的入口仔细打量,室内有九座直通墓顶的巨大石柱,要两人合抱才能抱住。柱身分别雕刻着蒲牢,狴犴等龙生九子的形象。他缓步绕着九座石柱各走了一圈,凝神思索着。


这时右侧耳室突然传来了一声炸响,张起灵跑过去,只见正对着右侧耳室入口的石墙倒塌了,露出里面的青铜巨门。


“这地方有点意思。”黑眼镜笑着站在满地碎石之中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很显然,这家伙发现端倪之后直接把墙给炸了。


青铜巨门高约十五米,门上布满了古拙锈绿的浮雕,正中间挂着两个硕大的铜环。


“你觉得合我们二人之力能够拉开这巨门吗?”黑眼镜问道。


“不知道。”张起灵皱了皱眉头,然后丢出飞虎爪钩住了巨门上的铜环。


黑眼镜走到张起灵身边,和他一起拽动着绳索,巨门巍然不动,甚至连铜环都没被拽起来。


“操。”黑眼镜啐了一声活动了一下筋骨,弓着腰继续发力,张起灵亦是竭力到浑身肌肉紧绷。铜环在两人的拽动下缓缓抬了起来,二人顿觉这一个铜环就仿佛重达千斤。


飞虎爪的绳索突然刺啦一声断开,铜环重重地落了回去,在青铜巨门上叩出嗡的一声巨响,响声在这小小的耳室之中回荡不绝。黑眼镜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疼,被震的头晕眼花,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被他硬是咽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张起灵,只见对方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回声还在继续,张起灵拽了黑眼镜一把,二人一同奋力跑出耳室。


“这声音真他妈的致命。”黑眼镜放声大笑,因为听力还未彻底恢复的缘故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他耳力极好,在这种情况下受的损失比常人要严重。


张起灵看他一眼,指了指对方的耳朵,黑眼镜笑着摇头说无碍。


稍稍休息了一下,待到耳朵不再嗡嗡作响之后黑眼镜开口道,“通往主墓的墓道不在右侧耳室,通过刚刚那一声叩响我听出来了,青铜门的后面是实心的。这门和铜环,皆是护墓的手段罢了。你在左侧耳室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张起灵摇摇头,然后走到黑眼镜身后,伸出手指按压着黑眼镜耳朵附近的几个穴位。


“唷。”黑眼镜笑意加深,“多谢张爷。”



“蒲牢,形似龙而小,性好叫吼,今钟上级星也。”进入左侧耳室之后,黑眼镜勾起嘴角摸索着雕有蒲牢的那座石柱,“设下这座兵器冢的人还真有闲心,九条墓道内的机关都是按照龙生九子设立的,刚刚那道以铜门叩响声伤人的机关的灵感恐怕就是来自于蒲牢。”


张起灵抬头望了一眼右手边的石柱,顶端雕有一柄大斧,刻兽豺首龙身。“睚眦,性好杀,故立于刀环。”第八条墓道会设下垂斧机关的原因便是如此了。


“关于龙生九子的传说大约在明朝才流传于民间,没想到宋代的墓里就有这样的建筑了。”黑眼镜倚着石柱笑嘻嘻地开口。“哑巴,这么闷骚的兵器冢你到底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无意中发现的。”张起灵边答话边蹲下了身,用发丘二指摸索着地面上的青砖,时不时敲打两下。


“找到入口了?”


张起灵伸手指了指他方才摸过的几块青砖,“这几块砖上有湿气。”


黑眼镜咂舌,换做他自己是绝对摸不出来的,“哑巴,黑爷我真想把你的发丘二指拔下来安自己手上。”


张起灵闻言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撬起了地上的一块青砖,“砖一共铺了三层。”


“Ok~”黑眼镜微笑着从包里掏了些炸药出来。



怕破坏掉青砖下面的东西,二人用少量的炸药炸开了两层青砖,接着翘掉最后一层,青砖之下是一口井,张起灵用电筒照了一下,黑幽幽的,看不出水有多深。


“内壁上有一行小篆。”黑眼镜仔细辨认后,念了出来,“九蛟黄泉通幽处。乐,说的真邪乎,九蛟是指这九条墓道?这井水若真是黄泉我说什么也要走上一遭。”


他们并没有准备潜水设备,张起灵脱掉外套,“我下去探探。”


“小心。”黑眼镜笑着回应。


张起灵跳入井中慢慢沉了下去,待他整个人都被冰冷刺骨的井水淹没之后,黑眼镜开始默默地在心里掐算时间。


越向下潜越宽敞,黑漆漆的水中只有一束来源于电筒的光芒。张起灵屏息游动着,依稀可辨出这也是一条墓道。


一个正常人可以在水下闭气多久?


哑巴张可以在水下闭气多久?


黑眼镜叼着烟,噙着笑,随着香烟慢慢燃尽,他的笑意也一点点敛去。



就在黑眼镜忍不住要下井一探究竟时,张起灵扑通一声钻了出来,黑发湿淋淋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黑眼镜正趴在井边,张起灵这猛一钻出来差点撞到他的鼻梁骨。他后退了几步,确定对方无恙后笑着开腔,“唷,张爷您总算出来了。”


“这口井通往主墓内的水池,可以直接游过去。”


“哟西~”


两人将外套塞进防水布制成的包中然后先后下了井,黑眼镜沉入水中之后立刻就被冻了个哆嗦,他看向张起灵,对方在水里泡的更久,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游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二人开始向上浮去,当他们终于到达主墓室里的水池边缘时,张起灵冻的嘴唇都紫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墓室内氧气是否充足的问题,两人掏出固体酒精点火取暖。


水池前方立着一方石碑,黑眼镜用衣袖擦干布满水珠的墨镜,这才看清石碑上刻着的小篆——


再回首已绝归途。


他轻笑出声,将这句和之前在井壁上看到的那行小篆连着念了出来。


“九蛟黄泉通幽处,再回首已绝归途。”



有来无回么?脸上的笑容加深,黑瞎子将手指伸到墨镜下面擦了擦笑出的泪花。

张起灵皱眉看了黑眼镜一眼,有些疑惑,这两行小篆触了瞎子什么霉头搞得对方这么生气。没错,这种夸张到假的笑容,只有在对方十分不悦时才会展露。

“嘛。”黑眼镜笑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我最讨厌什么不归路之类的说辞了,说的就好像可以替别人定夺一样。狗屁,呵。”

“……”张起灵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他站起身,飞起一脚将石碑踢了个粉碎。

“……”黑眼镜愣了一下,错愕的神色在他脸上一晃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笑脸,“唷,哑巴你太狠了,不愧是我姘头。”

张起灵威胁地横了他一眼。

“得得。”黑眼镜举手投降,“我是你姘头成了吧?”呿,姘头又不是单指女方,不就是带个女字旁么。



固态酒精快烧光时两人也差不多暖和过来了,期间二人一直打量着墓室内的壁画,石壁上画着铸剑等冶炼兵器的过程,看得久了似乎有腾腾杀气从壁画中冒出,惊得二人一身冷汗。

将视线从壁画上挪开,张起灵拿着电筒四下扫了扫,墓室正中间有一个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石匣。除此之外室内空空荡荡,什么陪葬品都没有。

“瞎子。”张起灵叫了正在水池边拨拉水玩的黑眼镜一声,两人一同向着石匣走去。他伸手将石匣启开,露出里面白玉制成的袖珍棺材。轻轻揭开棺材盖,一柄巴掌长的白骨小刀躺在棺中。

“这就是你此行要找的东西?”黑眼镜笑着望向张起灵,却见对方脸色凝重。

“不是它。”张起灵伸指轻轻一弹便将那白骨小刀敲碎了。

“嘛,贼不走空。”黑眼镜将白玉棺材收入包中。

张起灵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然后站到墙壁前仔细看着壁画,他伸手摸索一番,然后对准炼刀的那幅图中的刀子用力按了下去。

啪的一声轻响,墙上的一块青砖弹了出来,砖内已被镂空,两人看过去,又是一方白玉棺。张起灵似是松了一口气,将白玉棺递给黑眼镜,“打开。”

“哈?”

“打开。”他重复,从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黑眼镜动作缓慢地挪开棺材盖——

一柄巴掌长的墨色匕首。

他看了张起灵一眼,然后将匕首拔出鞘,刀身质地非石非玉,刀刃闪着寒光,似乎可以斩金碎玉一般锋利异常,刀柄上刻着三个字:夜游神。

黑眼镜敛了笑意,苍白的脸上忽地透出一抹沉静,“哑巴,谢了。”



他们初次相逢时,华和尚指着黑眼镜向张起灵介绍,“这位黑爷也是个能人,身手不逊于小哥你,道上的人都称他黑瞎子。”

黑眼镜笑着同张起灵打招呼,“张爷,久仰大名。”

张起灵没搭理他。

黑眼镜笑意不减,“哑巴张哈,果然人如其名。”

后来大家在冷烟火用光的窘境下见识到了黑眼镜在黑暗中视物的本事,电筒都照不透的黑暗深坑他却能看的一清二楚,华和尚笑着称黑眼镜是夜游神。

夜游神这名字,称他。张起灵当时默默地在心中附和。

随后两人合力血战粽子,身手相仿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黑眼镜为人虽然阴险狠戾时常坑人,但也懒得招惹张起灵这种不好相与的。

再后来,欠下了对方一条命。

一个新手在配炸药时搞错了分量坑了墓室里的所有人,唯独当时玩失踪的张起灵没有被波及。被巨大的爆炸声吸引过来的张起灵从死人堆里将被炸成重伤的黑眼镜翻了出来。

“别这么轻易就死了。”那人低声说,“夜游神。”

正徘徊在鬼门关的黑眼镜扯着血淋淋的笑容回答,“我尽力。”



这柄名为夜游神的匕首,张起灵是为黑眼镜而寻的。

水流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打破了两人对着匕首无语凝噎的局面,水池内的水在此刻哗啦啦地流动,水位飞速下降着。

“哑巴。”黑瞎子笑的极其欢脱,“我算是想通了,咱们这回怕是栽进了阴阳冢里。无怪一路上都没遇见粽子,其实每条墓道里都像这主墓室一般有两个棺材。一个阴棺一个阳棺,我们一路上破开的阳棺都是用来障眼的,好比刚才那个白骨小刀。而真正封有护墓尸的阴棺被设墓人藏了起来,我们没有留心到。此刻那些护墓粽子应是奔着咱俩来了。”

张起灵眼神冷冽地盯着此刻已经干涸了的水池,这是唯一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

“九龙夺,九子机关。阴阳冢,环环相扣。”黑眼镜笑着感叹,“好个九蛟黄泉通幽处,再回首已绝归途!”



墓室内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腥臭之气,一只红毛粽子如猿猴一般从干涸的水池中窜了上来。黑眼镜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透红毛粽子的脑袋留下一个孔洞却没能阻止它扑过来。他匆忙躲闪,企图绕到红毛粽子身后。

此时水池中又窜出了两只粽子,张起灵飞起两脚将它们重新踢了下去拖延时间。然而水池过大,他顾及不到侧面爬出来的粽子,不得不放弃在水池边缘守株待兔而去与侧面窜出的粽子周旋。

九只粽子陆续窜了出来,黑眼镜一边避开腥臭的爪子一边放声大笑,腰上刚刚被粽子挠了一道,痛似有火在烧灼一般。他毫不忌讳抻动伤口,一个后空翻迅速拉开距离,挥起夜游神斩掉粽子探来的头颅,冷笑道,“当黑爷我是白给你挠的吗?”

缺了头颅的粽子狂乱地挥舞着四肢,黑眼镜刚想再补几刀,背后徒然生起一股冷风。

晚矣!

他侧身躲避,却仍是被另一只粽子扑倒在地。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拼命地发力猛地连带着粽子翻过身来将粽子压在身下,抄起匕首划断粽子的脖颈,无暇顾及粽子的两爪狠狠地抓在自己的双臂上。

嘻,幸好不是伤在肩膀上,不然可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黑眼镜曲肘切断粽子的两臂,然后起身将粽子踢翻过去,一脚踏碎了对方的脊椎。

这下爬不起来了吧,乐。

张起灵飞身在壁上猛地一蹬,借力一跃而起,用双膝卡住了红毛粽子的脖颈。他在半空中调整身形用力一绞,喀嚓一声扭断了粽子的脖颈,翻身落地时却略有些不稳。

第五个。

张起灵一身戾气,自己搞定了三个,瞎子搞定了两个。

还有四个。

此刻张起灵的腿上已布满了粽子挠出的伤口。

两人再打斗中越靠越近,然后背靠背低在了一起。

“哑巴,你的心脏跳的太猛了,靠着你的后背都能感觉到你的心跳。”

“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哈,最后这四只粽子,咱俩平分了罢。”

话声一落二人便冲向了自己的猎物。



最后一只粽子倒下后,遍体鳞伤的二人靠着墙壁处理伤口,满身血污,分外狼狈。

张起灵拿出糯米看向黑眼镜,“拔尸毒。”

黑眼镜挫败地长叹一声,在张起灵的帮助下将糯米涂在遍布的伤口上,“麒麟竭连尸毒都可抗?还是说你并没有吃过麒麟褐,是你的血液里有更神秘的成分?”

“……”张起灵答不出来,对于自己的过去,他一无所知。

黑眼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会找回的,你的过去。”

张起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再沉静的墓室中歇息了很久,缓过劲后相互搀扶着离开。



此后张起灵搭着吴三省那条线果然寻到了一些过去的踪迹,只是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西沙群岛,云顶天宫,直至蛇沼鬼城一行二人再次搭档,小三爷笑谈他们像是黑白无常。

后来那人不顾一切地追着陈文锦进了陨石洞,小三爷和胖子极重义气地留在原地苦等,黑眼镜拍了拍小三爷的肩膀然后扯着笑意离开。

他以为那是对方的宿命,所以任由哑巴张去了,不料对方最终失忆归来。

两人所共同经历过的生死关头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却也决口不提。

裘德考,汪藏海,考古队……

老一辈渐渐浮出水面,以及解语花,霍家丫头等越来越多老九门的年轻人亦卷入其中,而黑瞎子,自始至终都是个潇洒的局外人。



……“会找回的,你的过去。”……

一语成谶啊。

多年之后黑眼镜背靠着青铜巨门,轻笑着把玩手里的墨色匕首。

他黑瞎子一向以了无牵挂洒脱不羁自诩,却在医生给他的眼睛下了最后通牒之后特意穿过雪山,跑来这里看上一眼。

一道门,两个世界。

原以为一切就此终结,不料曾被张起灵不慎遗失的黑金古刀竟然出现在了市面上,一帮丛林探险的人阴差阳错地捡到了此刀。

等黑眼镜听到风声时刀已经被嗜刀如命的鲁老板带走,他一时血热把刀偷了出来。事后后悔不迭,自张起灵失忆后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牵连,他却为了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而得罪了鲁老板,落得眼下这般躲躲藏藏的境地——

开着车在盘山道上疾速行驶,黑眼镜可不想落到鲁老板的手里,会被扔在海里喂鱼的。这几年被人盯得太狠,他是个通缉犯搞不来假身份就没办法买机票,很难迅速离开鲁老板的实力范围。

啧,得花点心思才能把刀留给张起灵。

黑眼镜募地想起小三爷,他目睹过小三爷是如何待张起灵的。虽然吴邪嫩了点,但再不济也是老九门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应该能守住一把刀罢。



杭州西泠印社。

黑眼镜将车停好,进了吴家的势力范围后追着他的人明显收敛了一些,看来吴邪在这地头做得不错。

有点意思。

一个青年正将拖完地的污水提到铺子外面倒掉,黄梅天下了一个月大雨,铺子外面的西湖看上去马上就要淹上来,青年叹了口气,回身把提桶拿回屋内,就在他要锁门的时候,后面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正指着铺子的门牌,问道:“这儿是吴邪的店面吗?”

青年傻愣愣地看着黑眼镜。

黑眼镜望进青年的眼底,一片静谧,什么都看不出来。不错,他轻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吴邪留这儿的小伙计看起傻乎乎的,却并不简单。

“啊,是吴邪的店面。”青年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他是我老板,我叫王盟。”

黑眼镜自来熟地勾住王盟的肩膀拐着他向前走,“之前没怎么听吴邪提过你啊,也可能是我记性比较差。”

“你是哪位啊?这这这往哪儿走?”王盟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黑眼镜的手臂纹丝不动,老板的朋友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楼外楼。”



酒桌上,王盟推开黑眼镜的酒瓶,拼命摇头:“真不喝了,喝死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黑眼镜嘿嘿笑着还是给他满上,“不急,再想想。”

王盟看着酒杯,欲哭无泪:“大爷,我求求你,这样吧,我明天帮你查查我老板的信用卡单子,说不定有机票记录。”

还挺机灵,黑眼镜这才放下酒杯,压低了声音,“你认识张起灵么?”

王盟脸上那副不胜酒力苦不堪言的表情僵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还要不要继续做戏,对方明显没把他装出的样子当回事儿。

“继续你刚才那德行。”黑眼镜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酒,“有人盯着咱们呢。”

王盟丧气地往酒桌上一趴,同样压低了声音,“认识,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哥,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黑眼镜点点头,看来吴邪并没有把张起灵的事全然讲给王盟,那家伙现在在青铜门里,怎么可能有他的消息,“我有个东西要给张起灵,得劳烦你老板转交一下。而你,劳驾陪我做出戏。”

王盟想拒绝,却本能地感到危险。黑眼镜噙在嘴角的笑容似乎带着杀机,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为妙。



王盟开着金杯载着黑眼镜就上了高速,“在高速上根本甩不掉身后的尾巴。”

“不用甩。”黑眼镜伸了个懒腰,“让你陪我绕圈子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把刀撂在了杭州。”

“你的意思是现在他们误以为咱们的目的地就是你藏刀的地方?”王盟惴惴不安。

黑眼镜嗯了一声阖上眼帘,“放心,我有办法保你周全。”



所谓办法就是讲王盟撂在收费站的公务人员手里,这样一来鲁老板的人就没办法再跟着王盟了,因为黑眼镜还没有停下脚步。

黑眼镜在国道边上走着,边上车来车往,他顺手打招呼,希望有车停下来,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吹着口哨觉得很悠闲,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柴达木的公路上,人生总是重复着相同的桥段。

鲁老板的人在车流稀少的路段截住了他,将他请到了车上。

“还是鲁老板的人好啊。”黑眼镜笑着感慨,“愿意免费载我一程。”

司机冷笑,“你若再耍花招,我们还可以免费送你上西天。”

“不敢不敢,命都攥在你们手里,哪儿敢再耍花招。”黑眼镜笑得更欢了,“本来想把黑金古刀卖给吴家人,不料你们贴得这么紧,吴家的伙计估计看出了端倪才故意把我扔在路上。”

没人接黑眼镜的话,车里沉闷的气氛和公路两旁枯燥的景色令他忍不住睡了过去。



被人扯下车时已经到了吴家别院,黑眼镜望着气派的府邸咂舌,现在还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真少见。

鲁老板的手下将黑眼镜一路带了进去,院子里葱葱郁郁,茶香袅袅,一个老人正在练太极。

“老板,黑先生请来了。”

练太极的老人将招式完成之后才停了下来,自顾自地坐在一把藤椅上,“黑先生,我不是请你来喝茶的,就不给你看座了。”

知道对方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黑眼镜扯开一个笑容,“没关系,晚辈也不敢喝鲁老板的茶。”

“黑金古刀呢?”

“埋了。”

鲁老板微眯起眼睛,“查你底细时已知道你是摸明器的,这么说来你将刀藏在了墓地里?”

“正是,死人的地界永远比活人的要牢靠。”黑眼镜漫不经心地答话。

“有点意思。”鲁老板啜了一口茶,他做的是地面上的古董生意,从来没下过斗儿。遇上龙脊背伙计一般拿到他这儿来掌眼儿,凡是稀奇的必然是地底下出来的。虽然也起了下地的心,但是各家有各家的势力范围,地面上的生意让他拢了许多,地底下的却很难插足进去。

这一次,是个机会。



黑眼镜没想到鲁老板会一起和他下斗儿,看来这个老不死的早有心涉足地下生意,却一直被制衡着,自己闹出的偷刀时间反而为他所利用。难怪鲁老板一直咬着他不放。

偷刀贼摇身一变成了鲁老板的顾问,黑眼镜此刻正指点着鲁老板的伙计们如何打盗洞。鲁老板坐在一边看着,盘算着此番不但能拿回黑金古刀,这墓里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奇珍。



“一个带着黑墨镜的人托你转交给张起灵。”王盟将一个三尺长的匣子递给吴邪。

黑眼镜?吴邪当然记得这个人,和闷油瓶身手相仿,两人配合起来仿佛黑白无常。

略有些疑惑地打开长匣,一柄黑金古刀静静地躺在匣中。



这个斗儿黑眼镜之前探过一次,遇上了一个机关,他想不出破解的办法便没有深入,想不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机关的名字叫“沙顶天”,一经出动便会有无尽的流沙倾注于斗儿中,活埋一切。黑眼镜上次来找不出避开这个机关的办法,也挖不出逃生道,这回也是一样。

鲁老板和他的伙计都进了斗儿,只留下一队人在地面上盯着。

黑眼镜心想自己果然没料错,他曾告诉劝他做手术的眼科医生自己的命丧的会比眼睛瞎的还快。

“鲁老板,黑金古刀就被我藏在墓室里。”黑眼镜说着触动了沙顶天的机关。

层层黄沙倾洒下来,无路可逃。



黑无常也好,白无常也罢。

只怕是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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