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轮

这家伙是来嗑冷西皮的。

庄宝·写给星期五早晨不看海的人(1-2)

原作:毛骗+异物志

配对:邵庄/杨羽 石坚/归明

声明:他们属于彼此,不属于我。

 

1

 

二零一九年的元洲并不受工业粉尘的困扰,夜空明澈,晚风清新,远处的树荫里传来几声模糊的虫鸣,邵庄耳廓微动:是蝉。夏天来了,他想。

民心广场那一别,也是在夏天。

鸡血石这局,算是小宝替老杨了却心事。邵庄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想起五年前自己替仰度先生收尾的那一幕。今时今日的小宝,有自己当年的影子。他看着小宝运筹帷幄的模样,颇有几分看到昔日随手救下的小狐狸如今长成了聊斋的感觉。尽管他救小狐狸时并不是无心插柳,而是苦心孤诣。

假鸡血石是琳琅做的,生性活泼的姑娘一边量尺寸一边好奇地问邵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掺和杨羽的事,庄哥,”琳琅坏笑着撞他肩膀,“动凡心了?”

邵庄神色如常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细究起来,他大概是在姜威跳楼那天动的心。那一日也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模糊人影自空中坠下,西瓜一般摔裂在地,吐了满地的红。彼时,小宝望向姜威的尸体,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惶惑与内疚交替着出现在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邵庄凝视小宝侧脸,莫名忆起自己第一次下墓时的遭遇,于是他伸手将小宝扯到自己身边,任由小宝细瘦的脊背撞进怀里。

“别看了。”他附在小宝耳边低声说。小宝迟滞地点头,邵庄垂下眼睛拨通了安宁的电话。

后来他们站在天桥上,小宝攥着栏杆,冷着脸望着桥下来往的车流,安宁以为他愧疚得想要跳下去偿命,紧握住了他的手臂。邵庄微不可觉地叹息一声,将人送回家,三言两语挑明了姜威之死是耿晓辉的手笔。

 

一个年轻、聪明、着迷于危险却又心软的小骗子,就这样让邵庄怦然心动。

 

饭局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邢冬冬显然不打算留在元州过夜,举起手机里的幼儿照片冲小宝飞了个媚眼:“那什么,小宝,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撤了,我得回家带娃娃。”

邵庄瞥见小宝咧嘴笑了,眉宇间闪动着一抹狡黠。

“意料之中,所以车和司机我都替你们安排好了。”小宝倚着露台的栏杆,指了指楼下停着的四辆车,“白色的那辆送冬哥回石家庄,黑色的送伟哥去邢台,黄色的送安宁去新乡,蓝色的那辆,”晚风灌进敞开的领口,只穿了件棉麻上衣的小宝怕冷似的停顿片刻,抬眼看向邵庄,“邵大师,你去哪儿?”

邵庄垂着眼睫抚平衬衫下摆,反问道:“宝哥去哪儿?”

小宝笑着眨眼:“我约了朋友打麻将。”

邵庄在五年前的民心广场也听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当年的小宝情态落寞,此刻的小宝却是气定神闲。几年不亲近,养过的狐狸到底还是野了,还挺会装模作样。邵庄双手插兜微微一笑:“我准备在你这儿留宿。你是去打麻将,还是留下来与我杀一局?”

小宝眉梢微动,却并未露出错愕神色:“那还是陪半仙下棋过瘾。”

两人送安宁等人上车时,黎伟扶着车门看了邵庄一眼。邵庄凑得近了些,黎伟先将双肩包扔进车里,低声道:“小宝好像还有别的事没说。”

“有我呢。”邵庄道。

技术宅冲他点了点头,弯腰钻进车里。邵庄转头去看小宝,后者正眉飞色舞地捏着邢冬冬的钱包和安宁挥手作别,这副嬉笑跳脱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五年前的影子。邵庄走过去和小宝并肩站着,这个距离,夜色不再起作用,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小宝眼底的青黑。

邵庄问道:“最近失眠?”

“戒烟呢,睡不好。”小宝摸着头发叹气,“上瘾了又要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抽。”

“后悔抽烟了?”

“那倒没有。”小宝盯着邵庄的眼睛,“只是觉得从一开始就不抽烟的人更聪明。不抽,就不会上瘾,不必体会戒烟时的难熬。”

 

哪怕是搬到了元州市,下棋的位置也还是在窗边。窗外星罗,窗内棋布。杀过两盘之后已至后半夜,邵庄按住小宝的手腕:“瞧你那黑眼圈,早点儿休息吧。”

小宝的手里仍抓着車,抗拒道:“还没分出胜负。”

邵庄顺势捏了捏手中嶙峋的腕骨:“不是会做饭了么,怎么还瘦成这样?”

小宝佯装羞涩地将手抽回去:“你怎么还忽然黏糊上了?不是你风格啊,邵大师。”

尽管修成了聊斋,狐狸的皮肤依然白得病态,被人捏几下就红了一大片。罪魁祸首向后靠了靠,倚着墙壁看向小宝泛红的手腕:“替隔壁的小姑娘教训了文先生之后,你就分了心,除去做鸡血石这一局之外,还找古玩贩子打听过民国时期的邮票。你想找什么,我帮你。”

按邵庄的习惯,原本的打算是暗中帮忙。只是忽然想到,他们从前玩够了一方深藏不露一方徐徐试探这一套,如今小宝也深谙此道,自己反倒可以坦荡一些。能让修成了聊斋的小狐狸吃惊,应该挺有意思的。

小宝闻言,果然怔愣片刻。他原是弯曲膝盖坐在蒲团上,此刻用一条手臂环住双膝,目光有些躲闪地笑了:“半仙,你犯规。”另一条手臂伸向后腰,摸出一枚民国时期的贰圆飞雁邮票,递到邵庄手里,“文物贩子和我说,飞雁邮票其实是清朝邮票,只是民国期间也一直在使用,直到一九五二年才停售。我呢,只是随便搞几枚玩玩,除了这个,还收了蟠龙邮票、双鱼飞鲤邮票。”

小宝说着回身拿来一本巴掌大的集邮册,放在棋盘上打开,三五枚邮票封在塑料膜里,邵庄扫了一眼,将手中的飞雁邮票交还给小宝。

老杜的房子在旧城区,邻里间不少早点摊位。窗外已有商户架起笼屉,一道笔直的蒸汽如烟柱般在熹微的晨光中升起。

“天快亮了。”邵庄盯着小宝被晨光染红的耳尖,“睡会儿?”

小宝摸着后脑勺起身:“你先睡吧,邵大师,我去早市买菜。”

 

2

 

回家的路上能闻到左邻右里的饭菜香气,偏偏与湿润的晨风气味儿混在一起,惹得杨羽胃口全无。拎着一兜子食材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邵庄正跟兔兔和大牛聊天,还端着兔兔的右手给小姑娘看手相,颇有几分当年忽悠王春萍时的风范。更好笑的是,兔兔与大牛皆是满眼信服。杨羽憋着笑凑过去:“怎么着,真修成半仙了?”

邵庄面不改色地接过他手中的食材:“你回去睡会儿,我来下厨。”

“贤惠啊,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做饭。”

“你不问,我哪有机会说。”

“少来这套,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杨羽回到房间里冲了个澡,之后倒在床上,阖上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还真没料到邵庄会留在元州,这人怎么还是那么难懂。和耿晓辉斗法那会儿,杨羽觉得自己和邵庄之间是相互试探,相互隐瞒。如今看来,邵庄其实给过他不少暗示,所谓相互试探,不过是逗着他玩。

自从发现老王的信与海子的诗集有关,二代五人组就时不时翻看那本诗集。一日清晨,邢冬冬操着他的安徽口音大声念起了海子的诗,聒噪效果直接拉满。杨羽捂着耳朵在沙发上打滚:“莫念了,师父莫念了,俺老孙再也不听海了。”

那天是周五,窗边的邵庄闻言,勾着唇角笑了:“聂鲁达有一首诗,题目是'写给星期五早晨不听海的人'。”

 

我一头闯入

不属于我的逆境,

闯入他人的疾苦。

这无关掌声或利益

不过是件小事:无法

与那片阴影共存和呼吸,

他人的阴影宛若高塔,

宛若将人埋葬的苦树,

宛若石头砸在膝盖上。

 

闯入他人的疾苦。真正读懂这首诗的时候,杨羽捂着眼睛笑了半天。盖是为了让自己多睡一会儿,区区一顿早午餐,邵庄居然折腾了两个半小时。杨羽听得对方的脚步靠近卧室,下意识地阖上眼帘,放匀呼吸。奈何推门而入的邵庄根本不陪他演,坐到床边用温热的指尖摸了摸他的鼻梁,问道:“失眠多久了?”

杨羽睁开眼睛:“有想不明白的事就睡不着。”

“那就起来吃饭吧。”

邵庄没关卧室门,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飘了进来,杨羽脸上的倦色登时一敛:“手艺不错啊邵大厨。”

大厨伸手拉他起来:“晚上做孜然羊肉。”

“今天还不走?”

“怎么,撵我?”

“只是有些意外。”杨羽伸手搭上邵庄肩膀,想起临别之际那句苍山云海,闲云野鹤,“没想到还有野鹤往我这片闲不住的云上飞。”

说话间,两人在餐桌旁落了座。邵庄一边夹菜一边道:“我刚刚用了一下你电脑。”

“你随意。”杨羽咬着筷子乐了,“我又没防着你。”他的确是没防,只不过邵庄不问,他就不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时,忽然道:“你在键盘底下压了张画。”

杨羽点点头:“瞎画的。”

“海水、岩壁、破旧木屋。”邵庄将杨羽画的草图在餐桌上展开,“国内一共五十三个沿海城市,两百四十二个沿海区县,画中的海是岔海,你要找的这个地方,在宋州。如果你把这张图交给黎伟,他很快就能通过卫星地图找到这个地方。”

杨羽眉心微拧:“你告诉伟哥了?”见邵庄摇头,才摩挲着脑门继续道:“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找你们一起和苗灿这种缺心眼儿的玩玩无所谓,其余的事,我不打算再拉大家一起冒险。”

邵庄盯着他轻声笑了笑:“有多险?”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奇心这么重。”杨羽转着筷子流里流气地逗弄对方,“放不下我啊?”

“是。”

又犯规。

杨羽一时语塞,扑棱着发热的耳朵咽下叹气的欲望,决定转移话题:“邵大师,你盗墓的那段时间里,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有过几次离奇遭遇,但都勉强能用科学解释。不过,那段经历让我明白一句话,夏虫不可语冰。我没见过的,不代表不存在。”邵庄放缓语速,“你想找什么,我帮你。”

 

饭后,杨羽再度将集邮册掏了出来。虽然邵庄的主动令他感到意外,但对方执意要掺和,他也没必要推三阻四。扪心自问,他很怀念和邵庄一起行动的那段时光。

“你之前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被邮票分了心。”

蓝绿底色,印有白色双雁与祥云。杨羽从集邮册中摸出那枚保存完好的飞雁邮票,举到邵庄眼前晃了晃,旋即抓过邵庄的手,出其不意地将邮票贴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你觉得冬冬现在在哪儿?”杨羽忽然问。

邵庄倏地眨了下眼睛,面上浮起一丝于他而言十分罕见的困惑。杨羽噗嗤一声乐了:“你看到了。”

须臾,邵庄若有所思地将手背上的飞雁邮票揭了下来:“贴上这枚邮票,就能看到自己所想的人处于什么环境之中?只能看到画面,无法听到声音,时长是……三十秒。”他再度将邮票贴在自己身上,只不过这次贴的是手腕,“看来贴在任意位置都可以,但我现在看不见冬冬了,想到黎伟的时候却可以看到黎伟。探视次数没有限制,探视对象在一定时间内不能重复。”

杨羽确认道:“探视对象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能重复。”

邵庄目光微沉:“我可以看到苗灿的那颗假鸡血石还在证物室,所以探视对象不拘泥于人类,也可以是物体。探视者只需要知道探视对象的样子,不需要有交集。如果探视对象是一粒沙,一滴水……”

思路清奇的探视者似是看到了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视线里会出现无数粒沙,无数滴水,供探视者选择最终的探视对象。考虑到每一粒沙都是独一无二的,邮票寻找探视对象时只能根据探视者脑海里的形象大致辨认,而非用超自然的力量精准定位。”

杨羽没忍住打了个响指:“全中。”

这枚邮票其实是兔兔在文先生那里捡到的,小姑娘不知道邮票也算藏品,和杨羽闹着玩的时候将邮票贴在了杨羽脸上。两人闹了一阵之后杨羽反倒把脸上的邮票给忘了,晚上回房间后才在闲暇里意识到邮票的特别。

他原以为邵庄会在揭下邮票之后感慨这枚邮票的神奇,不料对方用那对儿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怪有压迫感的,杨羽下意识地摸摸鼻尖,后颈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小宝,你第一次意识到邮票有问题的那一刻,透过邮票看到的人是谁?”

“你这不明知故问么。”杨羽佯作害羞地笑了一声,“我想的当然是小娴。”

邵庄依然牢牢地盯着他,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语气却有些玩味:“你不该在我面前说和我有关的谎,你看到的人,是我。”

杨羽脸皮一热,像是千年的狐狸被人散去了道行。微表情这一套,他还是从眼前这位身上学来的,却没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得,是我学艺不精,瞒不过我们邵大师。不过你现在怎么开始有话直说了?搞得我非常不适应。”

“以后有多是时间适应。”邵庄点点画着木屋与海水的那张草图,“邮票的事情我清楚了,和图中这个地方有什么关联,你透过邮票看到了这里?”

杨羽再度语塞。

邵庄眨了下眼睛,斟酌着开口:“你的态度别扭得像是在偷窥我的时候看到了图中的海,然而,我并没有去过宋州。”

“不是你,是一个和你长得有九分相似的人。大概是邮票在识别探视对象时混淆了,我看到这个人站在海边的岩壁上,用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栋木屋的门。之后的几天里我又好奇地探视过他两次,他手中那把钥匙,似乎和我们手中的飞雁邮票一样具有超自然力量。而他身边,还有其他拥有神秘道具的人。虽说好奇心害死猫,”杨羽忽然挑衅地扬起眉梢,“可是猫有九条命。这次的探险不同以往,邵大师,你这闲云野鹤,还敢和我一起去吗?”

邵庄闻言,垂下眼睫,悠闲地掸了掸袖口:“你跟我来激将法这套,那我也不妨吊吊你胃口。小宝,等搞清楚神秘道具的事,我有话想对你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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