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里流出糖浆,亮如白昼的夜晚被浇得滚烫,热气蒸腾而上,惊走了惨白的月亮。糖浆流进沧海,烫得抹香鲸大声歌唱,被歌声惊醒的锡兵剖开鱼腹四处张望,死去的鲸鱼变成了融化的方糖。
年轻人站在岸上,蓝色的头发像照进深海的光。
锡兵的伤腿痛了起来,对着岸上的年轻人say hi. 旋即游过一片广阔的大海,一瘸一拐地跑到陆地上来。
Yep, 锡兵都是瘸的。健全与敏捷被子弹撕裂,枪声敲击他的伤口,严厉如正义,逼他调转枪头,甚至举起双手。
年轻人撑着下巴打量他,“你还好吗?”
“挺好,就是瘸了。”
“怎么瘸的,”年轻人的声音有点嘶哑,“打打杀杀?”
“对,打打杀杀。”锡兵一屁股坐在湿乎乎的地上,用指尖蘸了点糖浆塞进嘴里,“味道不错啊。”他咧着嘴笑开,“你怕死吗?”
年轻人不在意,“有所谓吗?”
“会冷啊。”锡兵吃够了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那条伤腿,“是不是很难看?”
“嗯。”
“操,你就不能——”
“我可以拖着你走。”
“我都忘了。”锡兵捂住脸,从指缝里看天,“你有一柄剑,你喜欢充好汉。”夜幕像棋盘。观棋不语真君子,到乡翻似烂柯人。他的舌尖被之前的糖浆烫得发痛,痛到他吐出来的话都变得嘲讽。夜风钻进腿上的弹孔,抠挖他的骨缝。那是一种烙下羞耻的疼。
两条腿,瘸一个。
两个人,逃一个。
逃出去的那一个也未必能得善终。
冲啊冲啊,你这战士。
你的出路只有一死。
年轻人说,“真的……好冷……”
漏风。
锡兵看向年轻人的喉咙。
火山不再喷薄,糖浆冷却,死去的鲸鱼开口唱歌,月光将世界湮没。
年轻人的咽喉淌着血,他再也不能开口,再也讲不出很欠揍的话。可是锡兵还想听呢,年轻人的话,哪怕再怎么无趣,于锡兵也是甜蜜的。他看过年轻人的利剑下飞舞的断肢,他知道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相似。
冷却的糖浆开始干涸,年轻人的血仍在滴落,红的像Little Yeada's flower.
锡兵喝了一口落下的血,和糖浆没有区别。
棋盘上的星星都落了下来,锡兵口吐白沫,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