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轮

这家伙是来嗑冷西皮的。

跳大河

城东合龙山下,有水曰凌江。

大坝刚刚解冻不久,便有人跳了下去。

正月里有人跳河的消息,还是初四那日坐车时听出租车司机师傅提起的。

等红灯时师傅竖起两根手指,面色淡然,拉家常一般的口吻:“俩。正月里跳俩了,之前跳的听说还是个老师。”

自今年一月份起,时不时就要听到朝阳哪里哪里有人自杀,往年也有,而大凌河仿佛是朝阳人心中的自杀圣河。离去的人当中,多数是纵身一跃投入河流的,也有喝了农药死在河畔的。

大凌河自古为行军之道,见惯了生死。齐国北伐山戎、曹魏征讨乌恒、前燕入主中原、北齐攻打契丹、隋唐平定高丽。哪一次,都少不了从大凌河谷踏过。因此,拍岸的水花都带着漠然的味道。凌河有水鬼,也是朝阳人从小便耳熟能详的的都市传说。小时候被家长告诫着不要离河水太近,同学之间也互相吓唬着每年都有人死在河里,是因为河中的水鬼在抓替身。即便如此,大凌河畔的广场仍是朝阳人散步的圣地,那几座夹着河水的大桥上也日日有人驻足俯瞰。更别提冬日,水面冻瓷实之后,人们在冰面上滑冰、造雪,好不快活。

快活的人喜欢大凌河。

不快活的人也喜欢大凌河。

正月和大凌河一样,在朝阳人的心中终归是有些特别的意义,自杀原就不是什么平常事,在正月里跳河自杀就更不平常。

那时我与司机师傅感叹:“竟然在正月跳河。”

“唉这玩意儿谁知道呢着玩意儿。”司机师傅嘟囔着,却又语出惊人,“可能下边儿比上边儿暖和。”

对死者,也惋惜,也麻木。

我总觉着,有人跳河而死,于这河水、于这城市该是件大事。可是年年如此,大事变成了寻常事。人们不会知道纵身一跃的人身上背负着怎样的故事,只知道这一跃之后,凌河水中又多了一段鬼故事。

余光中曾言:“河乃时间之隐喻,不舍昼夜,又为逝者之别名。然而逝去的是水,不是河。自其变者而观之,河乃时间;自其不变者而观之,河又似乎永恒。”

尸体会被焚化,那一刻的河水会流向远方。有些形而上的东西却停留在大坝上,停留在水岸边,停留在凌河里。

于死者亲人而言,河不再是河,河是哀思。于我这样的旁观者而言,带走了这个城市太多人的凌河,如同大象的墓地一般,我亲眼目睹一头头大象走进去,死在那里。

我心中油然生出一抹惶恐。

在这城市解冻之前,惶恐永远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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